第1章 二次葬

第1章 二次葬

记忆中,在我很小的时候,我爸身子就很不好,脸色总是苍白的不像话。

有时候多走几步路,他就会累的直喘气。

平日里,我爸最多的时候,就是端着一根凳子,手里面拿着一个旱烟袋,坐在我们屋子的门口,看着天空的远处,一口一口的吧唧着旱烟。

一坐就是大半天,不叫他吃饭,都不带动,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。

我知道,我爸肯定是身体上有什么毛病才这样的。

从小,我没少跟村子里的小孩儿干架,就是因为他们会说我爸是个没用的男人。

没了我爸这个劳动力,我们家的收入来源就只能靠爷爷。

说到我们家,只有三个男人,我爷爷、我爸、还有我,在我脑海里,没有奶奶和我娘的记忆。

爷爷算是我们村子的一个阴阳先生,但爷爷这阴阳先生有些特殊,他不给人办丧下葬,只给人迁坟。

有葬经言,风水轮流转,小则半甲子轮回,大则甲子一转,所以不管多好的风水墓穴,在经过一定的时间,都会有所损害。

迁坟就成了很多人想要维持自己祖坟风水的办法,所谓迁坟,便是将棺材挖出,另寻一处风水宝地下葬。

我们村子坐落在黔省一个偏远的山区,用鸟不拉屎来形容,一点儿都不为过,从我们村走到大马路上,都得花两个小时。

正因为偏远,对于这些东西,村子里大多深信不疑。

这使得爷爷这行当,收入还算稳定。

我记得,六岁之后,爷爷迁坟,我都会跟在身后帮忙。

手里面有爷爷给的一盏油灯,谓之定棺灯,坟墓挖开后,我须举着定棺灯下墓,将绳子绑在棺材上面,爷爷告诉我,这叫掌棺。

掌棺者,面朝棺木,需憋一口气,实在憋不住了,必须转过头,换气之后继续掌棺!说白点就是不能直接对着棺材呼吸。

中途如果定棺灯灭,便必须立马停止一切,将棺材填上,这证明墓主人不同意迁坟移棺,当然,这么多年,我并没遇到过这种情况。

每次迁坟回来,爷爷都会带回一只迁坟用的公鸡,起初我以为这只是谋利的一种方式,后来被爷爷教训过,就不敢说了。

回来后,爷爷会将公鸡杀了添伙食,我却每次都要喝一碗生鸡血,刚开始被爷爷逼着喝,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。

我不是读书的料子,高中后没考上大学,就跟在爷爷身后打杂,但爷爷只教我掌棺和点定棺灯这两件事。

我曾经几次要求爷爷教我迁坟的本事,毕竟我觉着我学会之后,也能自己接活儿,帮家里分担一些。

却被爷爷拒绝,他说我能把掌棺弄明白再说,这让我很是苦恼。

本以为我的人生就这么平淡下去,到时候取个媳妇儿生个娃,在这村子待一辈子。

直到我二十岁那年......

那时候刚入秋,我们村子的土老财找上爷爷,这家伙叫王远胜,在我们村老有名,听说祖上是个大财主,虽然被批斗过,但好在把大部分财产藏了起来,泽福了后辈子孙。

王远胜正值中年,一副大腹便便的模样,一进门,这家伙平日脸上的傲慢便少了几分,露出一脸笑意。

“三爷,有桩生意恐怕得劳烦您了!”

爷爷名叫陈三顾,熟悉的都会称爷爷一声三爷,但是这王远胜在我们村子可以说人缘并不好,做了不少缺德事儿,换过三个老婆,都只生了三个女儿,人都说这家伙年轻的时候太缺德,糟了报应。

爷爷抽着旱烟,也不答话,王远胜似乎有些着急,直接伸出五个指头:“五万,三爷,帮个忙!”

听到王远胜这话,我心中一跳,五万啊,平日接一单也就几百上千块,我真想替爷爷答应下来。

同时我心中也奇怪,这王远胜要求爷爷办的是啥事儿?迁坟没道理这么高的价钱的。

这会儿,爷爷幽幽的声音也传了出来:“说说什么事儿?”

王远胜眼神略微闪躲,随后靠近爷爷低声说道:“二次葬!”

随着王远胜声音落下,我明显看到爷爷吧唧旱烟的动作微微一顿,浑浊的双眼也微微睁大了一分。

“你还知道这个?”只是片刻,爷爷又恢复淡然,看着王远胜问。

王远胜讪讪一笑,并不搭话。

这会儿的我却陷入了沉思,二次葬?这个字眼有些熟悉,随即我猛的反应过来,小时候有一次偷看爷爷的古书,上面似乎有所记载,我印象很深刻,因为那次我被揍的屁股开花。

那书上记载,二次葬乃迁坟中的一种禁忌,一般人不敢乱用这种二次葬。

因为这种迁坟,不单单是把棺材移位,还需要开棺,将棺材中的遗骸整理,从新穿衣打扮,方才入棺再次下葬,而其中涉及到的禁忌,就是损阴德。

具体我知道的不多,当时被爷爷抓住,只记下这些。

“十五万,无忌不小了,是时候盖新房娶媳妇儿咯,这个数你要能答应,我走一趟!”

我突然听到爷爷无所谓的声音传来,十五万啊!我之前害怕爷爷不答应,看来爷爷胃口比我想象的要大。

现在农村盖个二层新房大概十万不到,还剩下五万,我心中一阵感动,爷爷总算是要给我张罗媳妇儿的事儿了。

不过我心里面想着另一个事情,那就是等钱到手,我想带着我爸去市里面的大医院检查一下。

王远胜一阵肉疼,最后还是点头答应,爷爷定下日子,说今晚就能行动,让王远胜张罗一下人手。

随着王远胜离开,爷爷灭了旱烟,从凳子上站起身来,朝着我说道:“娃,收拾家伙事儿。”

我赶紧将平日用的东西收拾好,临出门的时候,我看到我爸从他休息的屋子走出来,他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。

“当心点儿。”

我爸莫名其妙的对我吩咐了一句,我点了点头,让我爸赶紧先休息,至于带他去大医院检查的事儿,我觉得等钱到手,再告诉我爸也不迟。

走出家门,此刻的我却浑然不知,这个活儿,将我们一家推下了万丈深渊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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